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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霞,就摘了這么多香椿,你都拿去?!?月20日,我回娘家看奶奶,爸爸從外面趕回來幫忙做飯,飯還沒吃完,聽我說香椿好吃,他立馬放下飯碗,扛上竹竿,就去老屋為我扳了一大把香椿,沒有想到,這卻是他最后一次為我扳香椿,也是他最后對我說的一句話。
“五一”節(jié)的時候,我打電話給媽媽,叫他們到城里來過節(jié),順便帶他們?nèi)タ纯炊霹N花,她卻說爸爸還在幫人做事,走不開,算了不來了。我知道是他們怕麻煩我,就沒有再勉強。沒想到,卻成為了一種莫大的遺憾。
節(jié)后上班第一天,我下班后,突然接到堂弟的電話,說爸爸受傷了,在醫(yī)院。我問他傷的重不重,他說不知道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覺得肯定是傷的很重,不然爸爸一定會自己給我打電話的。
等我匆匆忙忙趕到醫(yī)院的時候,爸爸已經(jīng)躺在擔架上,一個剃頭的師傅正在給他理發(fā),他耳朵里冒著血,頭部摔傷了,已經(jīng)昏迷不醒。醫(yī)生告訴我,可能需要做開顱的手術。
我一時驚慌失措,不知如何是好??粗职痔弁吹抿榭s著的樣子,我的淚如雨下,心如刀絞。一直在心里祈禱,希望爸爸能化險為夷,盡量不做手術。在觀察了幾個小時,作了兩次CT之后,醫(yī)生還是決定要給他做開顱的手術,并告知術后的多種可能性。弟弟遠在深圳,一時趕不回來,我只能顫抖地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。
手術從凌晨12點半一直做到凌晨四點多,我和老公在手術室外守了一夜。 右邊開顱手術清除了淤血,緩解了壓力,第二天,爸爸的左腦又出現(xiàn)淤血,顱內(nèi)壓力過高,導致他眼睛瞳孔擴大,醫(yī)生又建議再次進行手術。就這樣,連續(xù)做了兩次開顱的手術,輸了很多血,醫(yī)生說,手術過程中,爸爸的血壓一度很低,靠藥物控制才撐住。
之后,爸爸在重癥監(jiān)護室住了十多天,一直昏迷不醒,經(jīng)歷了水腫、高燒、肺部感染等一道道關口,現(xiàn)在終于轉(zhuǎn)到普通病房了,但是,20多天過去了,他依然還是沒有醒過來。醫(yī)生說,他的求生意識很強,曾一度呼吸停止了,又奇跡般地恢復了自主呼吸,生命體征表現(xiàn)得越來越頑強,但是,目前還是處于深度昏迷的狀態(tài),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。
我知道,爸爸一生歷經(jīng)磨難,勤扒苦做,特別堅強,他一定會挺過難關的。
爸爸的一生過得很委屈。年幼的時候,他兄弟姊妹7個,家境貧寒,他排行老二,吃盡了苦頭。20歲左右,他從大山里頭走出來,過繼到爺爺家,還被迫與素不相識的童養(yǎng)媳媽媽結(jié)婚。媽媽性格要強,又頂了爺爺?shù)穆毼?,當了一名鄉(xiāng)村教師。當時本來可以是爸爸接班的,但是為了能給我們姐弟上商品糧戶口,就讓媽媽接了班。從此之后,爸爸在家里的地位更加低微了。
媽媽每個月有固定的工資,工作又比較清閑。爸爸卻要在家務農(nóng),掙的錢很少。加之有了我和弟弟,還要照顧爺爺奶奶,爸爸也沒有時間去外面打工。只能一年四季在家務農(nóng),種全家人的口糧。
爸爸一生非常勤勞,總是閑不住。農(nóng)閑的時候,他販過木材、賣過木炭,都是騎著自行車,起早貪黑,往返幾十公里,從大山里把沉重的木材、木炭販賣到城里去,每次掙個一二十塊錢。還要防止被林業(yè)站罰款沒收。一年下來,自行車的皮座墊都被他磨破了,鏈條換了一根又一根。冬天的時候,他凍得耳朵紅腫生瘡,但是他卻總是很樂觀,不發(fā)脾氣不生怨恨。還經(jīng)常給我們講他的“歷險記”。
小時候,夏天晚上聽爸爸講故事,是最幸福的時光。他能把《水滸傳》里面的人物講的活靈活現(xiàn),他能把《聊齋》里的故事倒背如流,雖然他初中沒有畢業(yè),但是他很會算數(shù),我們小學不懂的數(shù)學題,他都可以幫我們琢磨出來。
我一直覺得弟弟能考上名牌大學,是繼承了爸爸的聰明才智。爸爸熱愛生活,興趣廣泛,對新鮮事物敢于嘗試。他通過自學種出了蘑菇、蓮藕和各種藥材,嫁接成活了品質(zhì)優(yōu)良的板栗樹、橘子樹、柿子樹,他還能修屋漏、做豬圈、柴房和廁所。老屋前面的石岸足有8米多高,都是爸爸和爺爺一起,到大河里去撿石頭,用板車拉回來,然后自己一點一點壘起來的。
屋后的茶園是爸爸用茶籽育苗,慢慢擴大的,家里的茶葉都是爸爸親自采摘制作的。院子前面的竹園、菜地是爸爸打理的,院子旁邊的栗子樹林,是爸爸親自種下的,如今,每年都可以打上千斤的板栗,每年都可以吃到新鮮的竹筍和各種各樣的新鮮蔬菜。盡管他如此辛勞,如此能干,卻總是得不到媽媽的半點稱贊。他們磕磕絆絆了一輩子。
我讀師范的時候,每逢放假,回家拿生活費,爸爸媽媽就要吵一架。我在隔壁房間隱隱約約都能聽見。爸爸沒錢,但是他很倔強,不會服軟,更不會花言巧語。他說即使再缺錢,也不能斷了我們的生活費,他寧肯跟灣子里面的人借錢,也不肯向媽媽低頭要一分錢。
我可以想象,爸爸是多么的自尊,也是多么的無奈。面對媽媽的嘮叨,他總是選擇忍讓,實在不行,就出去埋頭做事。
自媽媽退休之后,爸爸就經(jīng)常去外面打工。我知道,他是在逃避在家里時那種精神上的壓抑。離開之后,媽媽又總在打電話催他回來,說家里的農(nóng)活沒人干。
后來,爸爸年紀上了,在外地不容易找到活干,他就回來了。在家照樣閑不住,到處做零工。最近幾年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愛莫名地顫抖,有時連筷子都握不住。我?guī)メt(yī)院檢查,是柏金森癥。買了幾盒藥給他喝,他說喝了胃不舒服,就沒有再治療了。每次回家,我都勸他不要再去給人做事了,可他照樣不聽,還是起早摸黑去附近的木材廠干活。去年,還養(yǎng)了7頭肥豬。今年,在我的勸告下,勉強喂了三頭。
人都說好人一生平安,沒有想到,爸爸勤勞苦做一生,卻落得這樣一個悲慘的結(jié)局。一想到他從兩米多高的地方重重地摔下來,我的心就像從高處一下子跌到了谷底。我多么希望爸爸能早點醒過來,重新站起來,抱一抱我的孩子,然后喊一聲我的乳名,親手再給我摘一捧新鮮的蔬菜、、、、、、
爸爸,如果您能醒過來,讓我?guī)タ炊霹N花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