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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“我的超伢帶個胯子媳婦回來了!臘月二十八辦客,接你們?nèi)狒[,都是親里親房的,一定要去幫忙呀!”細二嫂喜笑顏開的,在幾個妯娌家來回奔走,四處接客。
臘月寒冬,山里人家,平日蕭條破敗的山村因為打工的人們陸續(xù)回來了,逐漸變得熱鬧起來,久不開門的老宅,也都開始收拾得利落。一場新雨,讓村中道路變得泥濘。
細二嫂小心的掂著腳走,一步一歇,三步一跳,五十多歲的身軀,真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交代這在地上。
路過一戶人家,一人探出頭來,說了一句:“喲,超伢真算是成器的,之前在村里那么壞,這才出去一年,就給你帶個胯子媳婦回來了。”
細二嫂很挑話,一看,是村西頭的老響頭,便對李響頭說:“么司叫成器的?我的超伢肯定成器撒!你不就是想說我的超伢讀書的時候打過你家的鳳伢,要不是鳳伢惹了他,他就不會打鳳伢,他就不會叫學校給開除了!”
老響頭一聽,也急了,說:“打了人還有理了?再說,他開除也不是因為我的鳳伢,他還把蛇塞進老師的辦公室,他還在教室屙屎屙尿,他還把同學的課桌拆了,老師要是批評超伢了,你們還找到學校去和老師罵架,大人哪有這樣教小孩的?子不教,你為娘的過!你看我家的鳳伢,我好好的教她,都大學畢業(yè)了。”
在村里,細二嫂也一向是不吃軟的人,何況這超伢是她的命根子,細二嫂和細二伯結(jié)婚很早,生了四個孩子,前三個都是女孩,分別叫大麗二麗和三麗。細二伯一直感覺在村子里抬不起頭來,愣是要生個兒胖子,熬到三十多歲,這才總算生了個超伢。這寶貝兒子,細二嫂一向沒讓他吃過虧,這回老響頭倒好,在超伢要結(jié)婚之前,還說超伢的壞話。依照她的脾氣,她扯開嗓子就要開罵。
這時,村東頭傳來細二伯的喊叫:“你個老不死的,還不回來燒火做飯?超伢說他餓了一下午了!”
“你個老響頭,狗吃完了剩下的你再吃呢!你就是吃這些東西長大的?!奔毝汉莺莸牧R了一句,就趕緊回家了。
發(fā)起炭火,架起吊鍋,肉糕魚面等菜肴切好,一鍋燴在一起,熱氣騰騰,再擺上一小盤咸洋姜,燙上一壺老米酒,這熱氣騰騰的山里人家的晚餐就開始了。一家人圍坐一起,邊吃邊聊起來。
“超伢,你們這次回來帶了多少錢呢?”細二伯先開口了。
“爸,你又不是不知道,現(xiàn)在經(jīng)濟危機,哪里的行情都不好。我們沒存著什么錢,今年我和玲存的一點錢,都在回家之前,在東莞拍了婚紗照了!”超伢答道。
“拍個照要幾多錢呢?難道你就沒帶點錢回來么?婚禮咋辦呢?”細二伯不解的問。
“爸,說你是山巴佬你又不愛,我們在東莞光派婚紗照就花了五千塊,再加上我給玲買了首飾,花了八千塊,我們手上存的錢用了不說,還借了三千多塊錢呢!”超伢說?!斑@開了年我再去東莞,還要還上這借的三千塊,你們還要給我三千塊讓我去還錢呢!”
“你個不成器的,也沒存?zhèn)€錢就要結(jié)婚,拍個照還欠人家的錢,還把玲的肚子搞大了,你讓我們說你什么好!”細二伯說。
“你莫吼超伢,給他娶個媳婦兒是應(yīng)該的事情,超伢自己帶個媳婦兒回來了,還省了打點媒人的禮金呢!么樣要不得?這兩年不是賣板栗和販油茶籽,存了幾萬塊錢么?”細二嫂說。
“那是我們救急的錢,現(xiàn)在三個女兒,也就大麗幫襯著我們,二麗和三麗來都不來,超伢又在東莞,萬一有個三病兩熱的,我們么樣搞呢?”細二伯說。
“就你想的多,給超伢風風光光的辦個婚禮,這錢必須花,我們就這一個兒,不辦風光點我們也抬不起頭來。辦風光了,就是明天病死了我也瞑目?!奔毝┱f。
“唉,一生都僵不過你,那就聽你的來!”細二伯已經(jīng)提不起嗓門了。
“那行,我來安排,我們一共存了三萬多塊錢,辦酒席請廚師要打六千,煙酒火炮和其它的雜事要打四千,將左邊的大房要裝修一下,吊個頂,做個仿瓷,貼個瓷磚,再買點床和衣柜,要一萬,應(yīng)該差不多吧!”細二嫂盤算著。
“媽,你又老土了,這哪能夠呀!玲的彩禮呢?還有接親的車子呢?還有新衣服和化妝呢?還有婚慶呢?”超伢說道。
“喲!彩禮我還搞忘了,我想著玲是你帶回來的,反正肚子里已經(jīng)有我家的血肉了,還給么司彩禮呢?再說玲的家人也沒來,我也沒見到親家呀!這彩禮是要給到親家手上呢!”細二嫂說。
玲像是一直聽不懂麻城話似的,一直沒開口,待超伢將細二嫂的話“翻譯”給她聽了之后,她急了,用生硬的普通話說:“我從貴州那么遠,嫁到你湖北麻城來,你不能欺負我阿爸阿媽沒來就不給彩禮呀!再說,這結(jié)了婚,過完年,我和超伢還要去一趟貴州的呢,我們要將彩禮帶過去呀!這彩禮要是不給我,這婚我還不結(jié)了。
超伢一看,媳婦兒急了,他也跟著急了,說道:“你們真是的,這是我的媳婦兒呀,是你們的兒媳婦兒呀,她還懷著你們的孫子呢,你們怎么能下作自己的兒媳婦呢?”
細二伯細二嫂一看,兒媳婦說如果不給彩禮就不結(jié)婚,也妥協(xié)了。
“那你們那邊的彩禮,大約是幾多呢?”細二伯問。
“一萬起步?!绷嵴f。
好家伙,當初大麗嫁給隔壁村的王瓦匠時,那王瓦匠也才給了五千塊的彩禮,當時細二伯和細二嫂沒一頓好臉色,讓王瓦匠為了好大的難,才把大麗嫁給他了,這下好,一下子要給出去一萬的彩禮錢。細二嫂心里不停的盤算著。
“我們剛才算了帳,不是還留著一萬呢!這要是都做彩禮了,總行了吧!你放心,結(jié)婚前,這彩禮錢我肯定給你。開了年,你們?nèi)ベF州,讓你們帶過去吧!”細二嫂答道。
“那這也不夠呀!”超伢說。“城里人結(jié)婚都要用好多小轎車接,連鎮(zhèn)上的很多人結(jié)婚也這樣,我想我們也要租車,用小轎車接親。另外還要租婚紗和西裝。還要請婚慶?!?br /> “你個不省心的,媳婦都帶家里來了,肚子都懷上孩子了,還租個么司車呢!難不成還要從貴州將玲再接過來不成?!奔毝f。
“爸,我是這么想的,我們在城里給玲租個賓館,然后車隊到賓館去接她,一路放鞭炮,熱熱鬧鬧,轟轟烈烈的到村里來,多牛逼,多霸氣,多有面子呢!要是城里遠了,在鎮(zhèn)里租個賓館也不錯,反正就是要讓車隊從外面將玲接進村?!背笳f。
“還是鎮(zhèn)里吧!鎮(zhèn)里近些,也省事一些!”細二嫂說,“超伢還不錯,見過大世面,我們的超伢婚禮不能輸給城里人,城里怎么辦,我家就怎么辦!”
既然主意拿下來了,大家一商定,準備租六輛車,兩套服裝,另還要請一個化妝師,請一家婚慶公司。一算計,加上在親朋好友處可能收到的禮金,這現(xiàn)有的錢是無論如何也都不夠的,左算右算,總是要差幾千塊錢。
“得,這樣,孩子他爸,你去跟超伢他幾個伯伯叔叔借一下,我去給超伢幾個舅爺舅舅借一下,超伢,你給你大姐二姐打個電話,三姐就算了,就說是我借她們的,等來年板栗油茶出來了,我就還給她們,看行不行!”
“大麗還好說一點,你還有臉向二麗借錢!當初非要扣著二麗的戶口本,不讓她結(jié)婚,搞得現(xiàn)在和我們翻了臉?!奔毝行崙嵉恼f。
“二麗怎么了,不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么?她翅膀硬了,不聽話了,忘恩負義,一分錢彩禮沒有不說,還將戶口本偷走,瞞著我們?nèi)ヮI(lǐng)的結(jié)婚證,現(xiàn)在開了個店,搞出點名堂了,看都不來看一下!”細二嫂說。
“你還要說,當初你嫌人家窮,什么都沒有,你就是不同意,二麗出嫁時,你一件嫁妝都沒有置辦,對自己的女兒克扣到這樣,二麗當然不愛這個家了!”細二伯說。
“我懶得跟你說,個姑娘家的,遲早要嫁到別人家,為娘的不總想著給她找個好點的婆家么!當時她男人那么窮,第一次來我家時我記得什么禮物都沒帶,就帶了點他家自己曬的苕片,二麗還說要和他一起創(chuàng)業(yè),哪個當娘的愿心呢?結(jié)婚時一分錢彩禮都沒有,還是偷的戶口本去結(jié)婚的,哪想到這幾年他們還真是開起了店,搞得有點名堂了?!奔毝┺q解著。
這一頓晚飯,吃的是吵吵鬧鬧,好不熱鬧。日子已經(jīng)很近了,時間不等人。吃過晚飯,細二伯就打著手電筒到超伢幾個伯伯叔叔家去借錢了,超伢的舅爺舅舅都住在較遠的一個村,細二嫂想著,只有明天再前往了。
超伢想起剛才爸爸媽媽的爭吵,想起三個姐姐的事情,有些煩躁。在東莞打工一年多,自己從來沒有主動和家里打過電話,也沒有主動和三位姐姐聯(lián)系過,到是大姐和二姐,經(jīng)常給自己打電話,特別是二姐,怕超伢在外面掙錢不夠花,還偷偷寄過幾次錢給他,但是剛才媽媽卻說二姐忘恩負義,心中有些不痛快,但他也不打算將二姐寄過錢給自己的事情告訴媽媽。因為一直是這樣,幾個姐姐和爸爸媽媽一直讓著他,寵著他,做的最好的菜,總是讓超伢先吃個足,三位姐姐才能動,逢年過節(jié),超伢總能有新衣服和好玩的玩具,三位姐姐則是老大穿了老二穿,老二穿了老三穿,老三因為總是穿舊的衣服,總顯得像個小乞丐。大姐二姐都出嫁了,三姐一直讀書很刻苦,可是細二嫂說姑娘總是要嫁人的,沒必要讀書,那村西頭的李響頭家,那鳳伢都讀到大學畢業(yè)了,去年不還是嫁給一個普通人家了?細二嫂要三姐趕緊去幫忙打工掙錢,好掙齊嫁妝,另幫超伢結(jié)婚存點錢。三姐一賭氣,跑了,至今都聯(lián)系不上。超伢一直以為,這些都是理所應(yīng)當?shù)?,這些都是他該得到的。想了想,感覺太煩,就帶著媳婦兒去休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