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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四月的武漢,四月的武漢大學。
如粉紅色河流般的櫻花林,吸引了許多的人,人們或觀賞或拍照留念。情侶們則甜蜜的騎著單車,在櫻花林中穿梭。
一場不期而遇的風,搖落了多少芬芳,這卻讓偉和雪遭遇了一次緋紅“櫻花雨”的洗禮。這場面,像極了之前某個熟悉的場景。
偉終于和雪再見面了,雖然偉對這次見面期待異常,作了精心的準備,也曾預想了很多種情況。但是,見面之后,卻說不出半句話來。這一次,反而是雪先開口了。
“看你的微信,你過得挺好的?”雪問。
“挺好的!你呢?”偉不知怎么的,突然有些慌張起來。
“嗯,我也很好。”
又是相對無言,這尷尬的氣氛,似乎要凝固周遭的一切。也難怪,轉(zhuǎn)眼已經(jīng)大學畢業(yè)五年了,五年之前,在西安;五年之后,在武漢;關鍵是,五年沒見,各人都已經(jīng)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,有了自己的圈子和事業(yè)。
“你覺得我們像什么?”偉懵懂的一問,反而讓雪不知道如何作答了。
“???”雪兒疑惑著。
“我們像貴樹和明里。橫亙在我們面前的是那沉重的人生與漫長的時間,讓人不由得產(chǎn)生一種無力感”。偉笑著說。
“哦!《秒速五厘米》!櫻花飄落的速度,是每秒五厘米?!毖┤粲兴嫉幕卮鹬?,因為她知道,這是偉最喜歡的一部電影。
雪還清晰的記得,那還是好些年前,在西安,在大學里,在決定和哲學系的輝談朋友之后,和偉分別之前,雪特意到書店買了一盤《秒速五厘米》的電影光碟,用滿是櫻花圖案的包裝紙精心包裝,雪知道,偉很單純,她不想讓自己的決定給偉背負太多的懊惱,她想給偉留下一點溫暖的回憶。
“送給你!”雪將精心準備的禮物遞給偉。
“什么?”偉邊問邊看了一眼。
“你打開就知道了!”雪說。
偉也不顧忌,也不避諱,就三下五除二撕開了雪精心包裝的禮物。
“《秒速五厘米》?”偉顯然有些吃驚。
“我看過了,謝謝!看過好多遍了!還給你!”偉反應過來,一把將禮物塞回雪的手中。
在偉看來,這是雪故意刺激他,但是,雪確實不是這么想。
雪被誤解,眼淚都快下來了,但是,還是堅強的說了一句:“能問你一個問題么?”
“什么問題?”偉又一次疑惑的問道。
“你能教教我,怎么樣才能像你一樣這么決裂的回絕別人么?”雪說道。
二
偉還記得,第一次見雪的時候,還是大學軍訓的時候。
當時,同宿舍的哥們都在議論學院里的幾大女神。特別提到一個少數(shù)民族的美女,叫雪兒的。偉是個十足的現(xiàn)實主義者,不管別人吹的如何,他總是說:“現(xiàn)在女神都被人叫爛了,是個女的,只要內(nèi)衣當成外衣穿,屁股上緊崩一個小辣褲,管她人長得怎樣,你們都會叫她女神。我看女人,還總是要驗驗成色的?!敝钡綄W校的軍訓匯報演出晚會時,當一個身材婀娜、面容姣好、著華麗少數(shù)民族服裝的女孩在臺上獨舞之后,偉就魂不守舍了。原來,哥們們介紹了,這位就是那傳說中的學院女神,雪兒。
雪兒來自遙遠的地方,是少數(shù)民族,皮膚很白,白的像雪一樣,雪兒喜歡吃冰激凌,雪兒喜歡每天下課后去練功房練舞,雪兒喜歡獨處,雪兒喜歡穿單色的綠色衣服,雪兒喜歡扎起馬尾,一副很干練的樣子……經(jīng)過不多長時間的了解和跟蹤,偉很快掌握了雪兒的底細。
宿舍哥們盡管不停的勸,說你去追雪無異于飛蛾撲火,無異于肉包子打狗。偉微微一笑,說我去你媽的,我不是肉包子,雪也不是狗。偉像是著了魔一樣,不管不顧。不過,也有好事者,不停的幫著偉出著餿主意,比如和偉關系較好的宿舍哥們,亮,就不停的幫偉出點子,制造邂逅呀,創(chuàng)造偶遇機會呀,收買雪兒同宿舍的姐妹請她們吃飯呀,不過,這些個迂回的戰(zhàn)術真就沒產(chǎn)生什么效果。
于是乎,每天,偉都到雪兒宿舍門口靜坐,傻等。
那是真的傻等。
雪兒是學院的文藝骨干,每一次學院有大型的活動,都少不了雪兒來撐臺面。一次,學校舉行晚會,照例,雪兒有表演的節(jié)目。雪兒在宿舍化好妝,換好服裝出女宿舍。
偉和亮就坐在雪兒宿舍門口的花池邊。
雪兒出來了,邁著輕盈的步伐,似一片云似的從偉面前飄過。偉看呆了,亮卻不甘冷漠,喊了一聲:“美女,你真漂亮?!?/span>
沒反應,雪兒沒反應。一直那么冷漠的走著,但是,距離這么近,亮嘩眾取寵的腔調(diào)又這么高,偉猜想雪兒是一定聽到了這句調(diào)戲的話。
一步,兩步,三步,偉清晰的記得,到第四步的時候,雪兒憋不住了,低著頭,臉紅的像小蘋果似的,噗嗤一笑,開始小步向前奔跑,越跑越快。偉心里得意一樂,呵呵!你再怎么樣的女神,還是經(jīng)不起夸獎,還是繃不住笑容,說明你還是食人間煙火,也有七情六欲??墒?,由于換了表演服裝的緣故,雪兒一不小心,一腳踩上臃腫的裙擺,摔倒在地上。連膝蓋都摔開了。
雪兒委屈的流著淚,亮一看這個架勢,趕緊溜了。剩下偉不知道怎么辦了,扶,不扶?偉還在猶豫的時候,雪已經(jīng)哭出聲音來了。這是什么餿主意呀!偉憤憤的罵著那好事的亮不仗義,將別人惹哭了,自己就溜之大吉。管不了那么多了,偉急忙上前準備扶雪,雪卻一把推開了偉,站起來飛也似的跑了。當然,這一次,雪兒是提著裙擺跑的,沒再摔倒。就留下偉站在風中凌亂了。
當晚學校的晚會上,雪沒有上臺表演,莫非摔得不輕?
三
偉還記得,那是大二寒假收假的時候。
西安的二月,依然是雪花飛舞。
為了給雪一個小感動,偉提前三天就返校了。偉查詢了從雪的城市來西安的火車,只有一列車到,而且是晚上七點多到。
于是,偉每天下午就擠公交車到西安火車站去傻等。又是傻等。真的是傻等。
當時,連續(xù)兩天,偉都沒有聯(lián)系上雪,也可能是雪故意不接偉的電話,也可能是雪的手機一直沒有充電,每次的聯(lián)系,都是“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,請稍后再撥”。都不知道雪到底在不在某一天在某一趟車上返回西安。偉就那么傻乎乎的、不管不顧的去等。貌似是不為別的,就為那一片不可預期的希望。
連續(xù)兩天,偉都在火車站廣場前轉(zhuǎn)悠,每到廣播播發(fā)由雪的城市開往西安的火車到站時,偉就急急忙忙的擠到出站口,眼睛絲毫不敢眨一下,生怕錯過了某一個瞬間讓雪飛過了。
第三天時,偉又來到了車站轉(zhuǎn)悠。才沒幾分鐘,竟然讓兩個警察盯上了,警察將偉帶到了警務室。
“說,你是干什么的?”一個警察問。
“我們盯你幾天了,你天天在車站廣場轉(zhuǎn)悠,一不拉客住宿,二不拉客吃飯,三不拉客坐車,你是這個吧?”另一個警察邊問,邊用手指做剪刀狀比劃著。
偉哭笑不得,只得解釋說接人。警察將偉的身份證驗證之后,確定偉對社會無害,才放他出來。
剛出來時,廣播剛好播放雪的火車到站。第二天就要上課了,如果雪再不來,就要遲到了。
偉瞪大了眼睛,站在出站口不停的搜尋著??墒?,直到這一波旅客全部下完,偉也沒有找到雪的蹤影。應該很好找呀,雪在人堆里很出眾的。
偉懊惱著,后悔著。得了,努力就行,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?我就是來火車站廣場調(diào)戲警察玩的。
偉來到公交站臺,等車準備離開,他知道,某些個情節(jié)可能只能出現(xiàn)在小說里,出校在電影中,他和雪永遠不會有交集,就像兩條平行線,即使一路向前,看似無邊無際,卻永遠不可能有交點。偉準備走了,從出站口離開,來到了公交車站,見站臺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。這個橋段雖然用爛了,但是,在偉身上的巧合,讓偉重新燃起了信心,莫非,這就是小說和電影中所說的命中注定?
“雪?”偉激動的喊道,幾乎快要哭了。
“嗯?偉?”雪疑惑的看著偉。
“你是來接我的么?”
“是,你跑哪里去了,我在出站口等你,一直沒見著你!”偉像是和雪很熟一樣。
“哦!我就那么隨著大家一起出來的?!毖╇S口一說,也是感念偉的執(zhí)著,雪有些感激了,看著偉凍得瑟瑟發(fā)抖,雪就明白,偉在沒遮沒攔的廣場上,吃了不少苦頭。雪獨自一人,拖著沉重的行李箱,從遙遠的城市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,能夠見到一個熟悉的人來接自己,沒有想到之余,也更多了一份溫暖和感動。
“快上車吧!公交車來了?!眰ゲ挥煞终f,擰起雪的行李箱,就和雪一起上了公交車。
有時,事情就是這么怪,一萬件發(fā)生在自己身邊的驚天動地的大事情,帶給自己的沖擊,也比不上一件能直透心靈的溫暖自己的小事情,在心里留下的映像更加深刻。
幾天后,雪給偉寫了一封信:在某年某月的某個寒夜,某人頂風冒雪,發(fā)揚高尚的革命主義大無畏精神,將一個孤苦伶仃流落街頭的小女孩領走,為聊表感謝,決定請你吃飯,請你吃開水泡饃饃自帶。
玩笑歸玩笑。雪真的請偉吃飯去了。
“我請你,我們?nèi)コ孕》恃虬?!”雪說。
“嗯!可以,可是小肥羊貴呀!”偉說。
“要不我們?nèi)コ源ú税?點一大盤紅燒肉,再點一大盤回鍋肉,再點一份湯,又便宜吃的又帶勁,多好!”偉幫著雪出點子,心里想著,要想實惠,川菜不貴。只不過一連說了幾個肉,讓人覺得偉貌似是個肉食動物。
“你怎么這樣?”不知為何,雪有些生氣了。
“不請你了,你自己吃去吧!”雪一扭頭,離開了,又是留下偉在風中凌亂了。
過了好久,偉這才側(cè)面了解到,雪所在的民族,不吃豬肉。偉這才意識到,自己無意的想為雪省錢的想法,卻傷害了雪的尊嚴。不知道雪會不會認為偉這是故意的。
同宿舍的哥們亮,知道這件事情之后,罵道:你個笨的,你就那么喜歡吃豬肉,你咋不在一頭豬身上撞死呢?
四
日子和時間就這么糾結(jié)著,糾結(jié)到不查看日歷,都不知道大好的年華就這么流逝了;糾結(jié)到偉對雪依然沒有任何進展,就像他沒有勇氣再跨出一步一樣。
某一天,偉卻看到雪與一名陌生男子手挽著手散步時,偉像看見鬼一樣,驚魂未定,半天沒有挪動腳步,任驕傲的烈日將自己烤成一塊紅撲撲的小鮮肉。這才多長時間?他幾乎要崩潰了。后來,一打聽,才知道,這是哲學系的一名學長,叫輝。
輝很有名,在全院都很出風頭,他是學校學生會副主席,為人能言善辯,風流倜儻。后來偉才知道了雪和輝的由來。一次在幾個系的聯(lián)歡中,輝一人獨自在水邊,烤了魚,開了啤酒,準備獨自享用。
雪看見了,好奇的說:“想不到你這么孤獨,連吃飯都這么孤獨。”
輝說:“如果不孤獨,哲學就會死,哲學家就會死?!?/span>
雪問:“為什么?”
輝說:“這個時代,大家都不需要哲學,只有哲學家需要哲學,因此,哲學家注定是孤獨的?!?/span>
雪想了想,笑了,說:“是這么個理,看來你還沒有被哲學弄糊涂?!?/span>
輝請雪一起吃魚喝啤酒,雪答應了。
輝說: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哲學,這個現(xiàn)實的時代,哲學,只能是藏在心里的一種美好的理想?!?/span>
雪說:“我沒有哲學,我只想能有個人關心我就行了,是真的關心?!毖┱f這些的時候,腦海里有那么兩三秒,浮現(xiàn)出了偉的身影,特別是偉在火車站哈著白氣凍得直哆嗦等自己的那個場景。雪感覺有些奇怪。
“我可以關心你,我是真的關心你?!陛x急迫的說。
我可以關心你,我是真的關心你。雪念了一遍,又念了一遍,一小伏電流觸到了她。她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。她愣愣的看著輝,突然問:“是真的還是假的?”
輝說:“我的話,你可以當成是一句真話,也可以當成是一句假話,或者說是玩笑話。就像真理和謬誤,在它們沒有被證實和證偽之前,它們都不是它們自己。”
雪說:“收起你哲學的那一套,你說的真話,我們就處著試試,如果是假話,我就當它是玩笑話,就這么簡單。”
輝說:“選擇是自由的,你可以自由選擇?!?/span>
雪認真的注視著輝,像是做一個重大的抉擇,說:“我當是真的。”
雪又說:“我不知道是為了什么,你不覺得荒誕嗎?我主動走過來,我主動要做你的女朋友?”
輝說:“世界本身就是荒誕的,人是孤獨的,特別是哲學家是孤獨的,當我不孤獨時,我便會毀了我自己?!?/span>
一說到會毀了輝,雪竟然有些憐憫了。
他們開始長長的電話,他們說了許多話。像戀愛中的一對人,一對傻子。她真的愛他么?她不知道;他真的愛她么?她也不知道。言語的往來里,她似乎看到了一雙手伸過來,摘下了自己的心,摟入了他的懷里。因為這種說話,她似乎是愛上了他,也許愛上的不是他,而是她自己。
話說到這里,就能看得出,有時候,校園里的愛情,是無聊和孤獨的產(chǎn)物。雖然孤獨也產(chǎn)哲學。
繼續(xù)下去會是什么樣的呢?依賴,成為病態(tài),像不能治愈的毒癮。
五
接下來一段日子里,偉過得如行尸走肉一般。他竟然喜歡回憶了,回憶夾雜著現(xiàn)實的時候,像是有一把刀在那么撕心裂肺的割著。
甚至于某一天,雪找到偉,送了偉一部《秒速五厘米》的電影碟片,偉卻認為這是故意刺激他,一把就拒絕了。之后,再無交集。
偉有一個哥們,叫亮。亮談了一個女朋友是高中同學,大學后兩個人分隔兩座城市,每一次寒暑假兩個人才能見上一面。直到大三的暑假,收假后,亮在宿舍沉默不語。偉感覺不對,之前,亮每一次放假回來都要秀一秀他們甜蜜的故事的。
“她和別人好了!”亮憤憤的說。
偉安慰說:“別太傷心,現(xiàn)在要想著如何報復他們!”
“報復?”亮不解的問。
“對!自己成神,才是王道?!眰フf。
“什么意思”亮問。
偉說:“你一定要堅強,要奮斗要創(chuàng)業(yè),要掙好多好多的錢,之后,來到她所在的城市,看她在那里買房子,你就買下整個小區(qū),然后取名叫亮亮社區(qū)。在她家樓上樓下,左右隔壁全都安排一個自己的小三住著,刺激她?!?/span>
聽偉這么一說,亮笑了。
現(xiàn)在,是亮拿偉開刷的時候了。還沒等亮開口,偉就說:“我知道,輝是這個學校最大的裝逼者。裝逼者該怎么對他進行報復呢?我想,我要立志成為富二代他爹,讓兒子揍他們家的后代。跑到哪里揍到哪里?!?/span>
雖然互相損著,可這種糾結(jié)的日子實在是沒有辦法沖淡痛苦的回憶,時不時的,偉腦海中總是浮現(xiàn)出雪的身影。
某一日中午,正午休時,偉睡不著,又在宿舍發(fā)呆,忽然聽見外面炸開了鍋。偉趴在窗戶上看了看下面,只見各宿舍的同學都在往圖書館方向跑去??赡苁菬o聊了吧!一向不愛湊熱鬧的偉也跟著跑了出去,邊跑邊聽有人說:“跳樓了跳樓了。”
來到圖書館時,現(xiàn)場已經(jīng)圍滿了人,人群圍著圖書館階梯旁的花壇邊。偉想朝里面擠一擠,就被后面趕來的學校保安推開,“看什么看,看什么看,都上課去!”
不一會兒救護車呼叫著來了,保安將現(xiàn)場隔離開,幾個穿白大褂的抬著擔架,在保安的穿突下,擠進人堆,又在保安的擁簇下,抬出一具蓋著白床單的尸體,血液已經(jīng)染紅了一部分白床單?,F(xiàn)場刺鼻的血腥味,像是剛刷了厚重的油漆又沒有開窗戶一樣,讓人窒息讓人作嘔。
已經(jīng)死了?
學校廣播開始播放,要求全體學生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,學校輔導員開始清人。
一間一間的清,偉他們宿舍都在。
下午上課去了,經(jīng)過圖書館花壇邊時,血液已經(jīng)被沖洗干凈,但仍然能看到被高速沖擊砸斷的花壇池邊斷裂了幾塊磚頭,一些星星點點的血漬還殘留在地上。那些沒有被沖掉的血漬,星星點點,像一朵朵綻開后凋落的櫻花。
上課上到不多久,學校廣播又開始通知,各班班長到教務室集合。同學們議論紛紛。
“聽說還沒查出來是誰呀?”
“你不是在跟前么,怎么不知道是誰呢?”
“臉先著地的,像一團爛泥一樣攤在地上,誰敢翻動呀!腦漿和血液躺了一地,嚇死個人了?!?/span>
“中午不是查寢了么?怎么還沒查出來?”
“好多人在圖書館看書,還有在外面網(wǎng)吧上網(wǎng)的,一查,差的人太多了?!?/span>
“這叫班長們?nèi)ナ歉墒裁???/span>
“還能干什么?去認尸唄!”
吃晚飯時,偉和亮正在吃飯,見班長回來了,就問:“老班,誰死求了?”
“你們還不知道?”
偉和亮搖搖頭。
“哲學系的大帥哥,輝?!?/span>
六
輝的死,在偉心頭縈繞不去,過去,他一直認為,每個故事里的人物去自殺,那是作家故意要把人物寫死,是一種無能的表現(xiàn)?,F(xiàn)在,他開始改變對死亡的看法。死亡就潛伏在每個人的生活中,它只是在尋找機會和時間?;蛟S,就那么一瞬間,它就能占據(jù)人的大腦,讓人傻傻的按照它的旨意走完最后一程。偉忽然對輝跳樓前的心理狀態(tài)很感興趣了。
自殺這個話題,也變得像瘟疫一樣傳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。輝的自殺,被人演繹出各種版本,有正午兇靈版,有失戀絕望版,有欠債不還被謀殺版,更有甚者,還說學生會改選在即,其競爭對手雇兇殺人,演繹出了政治謀殺版。
總之,學校在處理完這次事件之后,沒少給學生們上各種心理輔導和講座,生怕還有誰一想不開,就步了輝的后塵。
某一天,雪突然給偉打了個電話,說想和偉聊一聊。
偉喜出望外,突然又感覺后背發(fā)涼,覺得瘆的慌。
其實,偉對雪的事情已經(jīng)開始遺忘了,特別是在輝跳樓之后。有時候,事情就是這么怪,一件事如果越想,反而會越占據(jù)你的腦海,但是如果你試圖思索其他的事情的時候,之前被你深刻記憶的事情,就會被淡忘。但偏偏在這個時候,雪卻說要和偉見面,
見面的地點精心挑選,是離學校不遠處的一處水吧。
“你——還好吧?”偉開口了,卻竟然不知道怎么說話,他小心翼翼,生怕說錯一句。
“嗯!”雪說。
相對無語,兩人尷尬的坐著,紛紛喝著自己杯子里的飲料。冷氣開得很足,扇得貼在墻上的小貼紙們呼呼啦啦。越是尷尬就越覺得尷尬,偉都想,奶奶的,我要是這個時候放個屁也好呀!憋了半天,還是沒有憋個屁出來。
“你不問問輝的事情?”雪開口了,語氣出奇的淡定。特別是提到輝時,偉反而吃了一驚,這個名字偉一直回避著,卻不想從想回避的人的口中,毫無遲疑的說了出來,偉感覺到一絲挫敗感。
“我知道了,我不想問?!眰フf。
雪有些失望了,眼眶有些濕潤了,“他想讓我和他到校外租房子住,我沒同意。他說是我毀了他,毀了他的哲學。”雪自顧自的說著。話語間還帶有一絲懊惱。
偉聽得真切,心想,輝不會就是為了這個跳樓的吧?之前一直對輝跳樓前的心里很感興趣,現(xiàn)在猛然知道一點后,卻有些失望了。
“看來哲學只能是孤獨的人才配擁有的。你喜歡哲學,就會固定孤獨,你喜歡哲學家,那么就會毀了哲學家的孤獨,就會毀了他的哲學。”之前,偉不會這么裝逼,不會這么拗口的說這樣的話,但是,今天,他學會了。
“你一次都沒有進過我的電腦日志么?”雪突然的一問,讓偉不好意思了。
偉就是這么個榆木疙瘩,如果是鬧矛盾了,他是決不會先向?qū)Ψ降皖^的,哪怕對方是個女孩。
偉搖搖頭說:“沒有,我自己都不怎么上網(wǎng)了?!眰フ嫦胝f,那段時間,我光顧著思念你去了。
雪說:“我把所有的事情和經(jīng)歷都寫在電腦日志了,對別人隱私,對你開放,可你卻一次都沒有看?!?/span>
雪將和輝的點點滴滴,和偉在一起的壞壞的想法,或者說是渴望,全都寫了下來,她非常希望偉能看見這些東西。但她的想法落空了,他根本就沒有怎么上過網(wǎng),在雪的眼中,偉是根本無暇關注她的空間,更無意窺探她的日志和隱私。與其說這是偉的自作堅強和故意掩飾,倒不如說這是偉對雪存在的一種漠視感。這種漠視感讓雪感到了徹底的傷心。
或許吧!偉永遠無法走近自己,永遠無法關心自己,特別是真正的關心自己。
七
快畢業(yè)了,各自忙碌不堪。
“能陪我看場電影么?”雪約了偉。
這又讓偉有些意外。
那是西安的四月,青龍寺的櫻花漫天飛舞。
他們看的電影,就是新海誠的《秒速五厘米》。電影里說,櫻花飄落的速度,是秒速五厘米,快一點不行,櫻花會摔得很疼,慢一點也不行,因為在投入大地前,它就會枯萎掉。這是偉最喜歡的一部電影。雖然他已經(jīng)看了很多次。
電影看完,已經(jīng)是晚上九點多了。
兩人結(jié)伴往回走,春日的街道上,早早的就沒有了人,孤獨的街燈,將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。
“你說貴樹和明里,為什么沒能走到一起?”雪問偉。
“你不是看了嗎?他倆的城市,距離太遠,車子太慢了,一秒才走五厘米,等到兩人見面,都死球了!所以,為了現(xiàn)實的人生,留著一份美好,趕緊過自己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吧!”偉到是實在。
“你去武漢讀研?”偉問雪。
“嗯,是的?!毖┱f。
“到時候天各一方了?!眰ビ行┿皭澋恼f著?!安贿^,有機會我會去看你的?!?/span>
雪笑了,說:“看我,恐怕是五年之后吧!”
偉也笑了。
兩人笑著的時候,雪忽然摟住了偉的脖子,送了一個甜甜的吻給了他,偉還在錯愕的時候,那香噴噴的嘴已經(jīng)離開了偉的嘴唇,雪已經(jīng)松開了手,笑著快步走掉了。偉傻傻的站在那里,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。
伴著這個吻,偉和雪都各自按照設計的前程不停的奔跑者,見證者這個偉大的時代和這個時代的偉大。
畢業(yè)那天,他們約定,不說再見,以便為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畫上句號,只能說是情誼吧!
雪去了武漢讀研,畢業(yè)后又和一位學長戀愛結(jié)婚生子。
偉去了北京工作,辛苦打拼間也收獲了一份踏實的愛情,組建了一個美滿的家庭。
在被工作學習和生活所累時,偉偶爾會回憶起大學時的點點滴滴,特別是回憶起和雪那磕磕碰碰、陰差陽錯的一切。當然,也僅是回憶。有些時候,他們也會互相用微信看看對方的生活狀態(tài),但是一句也沒有聯(lián)系,一次也沒有溝通。有時,想對對方說的話剛爬到嘴邊,卻消失了;寫滿了對話框,卻一直沒按發(fā)送鍵。就讓日子這么如流水般的逝去了。他們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,生怕一聯(lián)系一溝通,就會破壞掉這種和睦的平靜,這是多么可貴的一種平靜呀!
八
不知聽誰說過,如果你特別希望去到某一座城市,那么你大抵是特別希望見到這座城市里的某一個人。
就像偉一樣,自從雪在武漢安家落戶,這座城市就像具有魔力一般,對偉有著不可思議的吸引力。他會自覺不自覺的看一看武漢的天氣和溫度。雖然他有家庭,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。
某一次,單位安排到武漢出差,偉其實前不久已經(jīng)跑過一次外勤了,這次怎么也輪不到他。
同事不住的埋怨道:“這剛籌備給房子裝修呢?想著趁夏天來之前裝修完畢,好趕著結(jié)婚用,這單位還不停的安排出差,唉!作死的節(jié)奏?!?/span>
“我?guī)湍惆?!”偉說。
“你幫我裝修?裝修哪有讓人幫忙的,不合我心意怎么辦,算了,出差吧!只可惜了我那沒過門的媳婦兒?!蓖聡@了口氣。
“我?guī)湍愠霾睿 眰フf?!胺凑錆h我還沒去過,權當是散散心?!?/span>
同事喜出望外,拉著偉高喊:“你簡直就是我親哥呀!”
最近的一班飛機,偉飛武漢了。
業(yè)務到不麻煩,一天就處理了該處理的事情,見了幾個大客戶??蛻魝兊挂部蜌猓写辖z毫不小氣。
吃喝玩樂的事情,偉沒有興趣,便對客戶們說:“謝謝老總了,我已經(jīng)訂了返程的機票,我想回酒店休息休息,收拾一下就走。”
客戶們客氣了一下,也沒有挽留了。
偉聯(lián)系了雪。
“雪,我是偉。”
“哦,偉。”雪有些小驚訝。
“我在武漢?!?/span>
“?。俊毖┏粤艘惑@。
“我來出差,我想見你!”
沉默了一會兒之后,雪說:“可以。”
他們約定了在武漢大學見面。
這時,正是四月初的武漢,四月初的武漢大學。
九
五年未見了。
雪成熟了許多,偉卻蒼老了許多。
有句話說:時間,給了男人味道,時間,卻毀了女人容貌。用在偉和雪的身上,不合適。
“看你的微信,你過得挺好的?”雪問。
“挺好的!你呢?”
“嗯,我也很好。”
“你覺得我們像什么?”偉懵懂的一問,反而讓雪不知道如何作答了。
“?。俊毖﹥阂苫笾?。
“我們像貴樹和明里。橫亙在我們面前的是那沉重的人生與漫長的時間,讓人不由得產(chǎn)生一種無力感”。偉笑著說。
“哦!《秒速五厘米》!櫻花飄落的速度,是每秒五厘米?!?/span>
“你知道我喜歡你,你喜歡過我么?”偉問道。
“我不知道,對你,只是很特別的感覺。”雪回答道,其實,雪心里已經(jīng)在說了,如果不喜歡你,我今天會來和你見面么?
“你終于找到真正關心你的人了,我祝福你!”偉的一句話,將雪拉回了現(xiàn)實。
“呵呵!原本只想要一個擁抱,不小心多了一個吻,然后你發(fā)現(xiàn)需要一張床,一套房,一個證……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想起,你原本只想要一個擁抱?!?/span>
雪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,讓偉不明就里。
“我們都會生活的很好的,不是么?”偉說。
“是的,生活是一條單行線,上路了,就要走到底?!毖┱f。
偉不知道雪到底想什么,又或者是遭遇了什么,他只是隱隱的感覺到,雪有怨憤。也只能如此了,偉就從來沒有走入過雪的內(nèi)心,他從來不知道雪需要什么,雪心里想什么,他不能給雪所想的東西。準確的說,他不適合做雪的傾聽者和呵護者。這大概是他從大學到現(xiàn)在才忽然明白的道理吧!
“你是否欠我一個擁抱?”雪說,那眼神,讓人不容拒絕和懷疑。
偉遲疑著,慢慢走上前去,擁抱了雪。
旁邊是漠然的行人,即使有稍稍停留的,也只是微笑著繞過去,害怕打擾到他們。
雪往偉的懷里緊了緊,就推開了。
“我走了,祝你幸福!”雪的眼里噙滿了淚水。
偉挪不動腳步了,就那么呆呆的看著雪,看著她漸漸的消失在人群中,消失在濛濛的櫻花雨中,不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