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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蓮晚上下班回到家時,天都已經黑了。
照例,伍伢在玩游戲,勝國在看電視。中午吃剩的飯菜和用過的碗筷,就那么橫七豎八的散落在餐桌上,地上還有一個破了的玻璃杯。大概伍伢玩游戲認真,勝國想喝水,又不忍打擾伍伢,就自己倒水,結果不小心將玻璃杯摔了。
玉蓮在收拾的時候,伍伢喊了一聲:“媽,今天怎么這么晚回來,我都快餓死了。”
“今天廠里趕工,說多加班一個小時,可以多發(fā)一個半小時的工資,我想著能多掙點,就晚點回來了。我這就去做飯?!庇裆徝γβ德档模酥肟昃瓦M了廚房。
一頓忙活,端出飯菜,一家人圍坐起來,吃晚飯。
勝國坐著輪椅,扒拉著輪子來到了餐桌前。玉蓮在輪椅旁邊支起一張小桌子,剛好和勝國的高度差不多,方便勝國吃飯。大概是因為早上出門時,玉蓮和勝國頂過幾句嘴,現在都是相對無言,各自悶悶的吃飯。
吃著吃著,玉蓮竟然流淚了。
勝國見玉蓮這樣,也是吃不進飯,便將碗筷放起,掏出一根煙,顫巍巍的點上,煙圈被噴得遠遠的,一輪一輪向前翻滾著,慢慢消散,最后不見了。
只有伍伢還在邊吃飯邊玩著手機。
“你今天怎么了?我早上看你就像不高興似的?”勝國頓了一會兒,開口問。他見不得自己的女人哭。
“在廠里和組長吵起來了,她說我做事慢,耽誤了進度任務,她還說要是我再這么慢,就叫我滾回去,不用來上班了。”玉蓮抽泣著說。
要說玉蓮的組長,就是隔壁村的巧珍,很早就在這家鞋廠打工了。玉蓮剛嫁給勝國那時候,何曾吃過現在這種苦?當時,玉蓮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的當新大姐。勝國也能奮力掙錢,小日子甚是甜蜜。有一次,玉蓮到鎮(zhèn)上一個麻將館打牌,還恰好巧珍一起同過桌。巧珍當時就已經在鞋廠上班了,那天正好調休休息。玉蓮還記得那天自己的手氣格外好,在第五圈時,玉蓮右手抓了一張牌后,用左手烘住右手,把牌放到鼻子底下,慢慢打開。然后把右手高高舉起,“啪”的一聲,把牌重重的摔在桌子上,高聲喊道:“我胡了,大胡,金頂,拿錢來!快快快”。那聲音,那架勢,如行途中搶劫的土匪。玉蓮的這一聲吼,把麻將館的老板、鄰桌人的眼光也吸引了過來。“不得了,這牌可要贏不少呀!”玉蓮更得意了,搖頭晃腦地炫耀著:“我一直不換牌,就連風子也不吊,就吊八筒,看我吊得多準呀!”巧珍當時手氣不好,連輸了幾把,就和玉蓮等幾個牌友商量道:“要不打小一點的吧!”
玉蓮正在興頭上,邊搓牌邊說:“沒錢打什么牌,要是沒錢,就滾,把場子讓開,讓別人來?!鼻烧湟粴庵?,哭起來了。丟下牌就出門了。
當時的玉蓮是多么的讓人羨慕呀!可自從勝國一出事,家里一落千丈,自己還要出去掙錢。被鞋廠錄用之后,不想玉蓮被分到了巧珍一組,巧珍又是這個生產組的組長。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。玉蓮想著巧珍平時總是挑自己的刺,使絆子給臉色,越想越傷心,再加上一大早的和勝國莫名其妙的拌了幾句嘴,更加覺得委屈了。
勝國不禁懊惱起來:“這日子,唉!都怪我不爭氣,沒有用。”
三年前,勝國的施工隊跟隨一個大老板,接到了一棟大樓的初裝修工程。這勝國是個能吃苦的人,愛媳婦,愛兒子,恨不得為他們做一切。勝國包工程,喜歡精打細算。這次,勝國一算賬,發(fā)現因為是大老板定額的,除了賺人工費之外,如果能在材料里省一點,豈不是能多賺一點?膩子粉、木材、水泥、黃沙等材料都在武漢郊區(qū)一個堆料場聯系好了,價格也非常優(yōu)惠,就是距離有點遠。每天凌晨四點,勝國就要和兩個工友一起,開著三輪車去堆料場拉材料,早上七點左右趕回來,好讓大家開工。一段時間下來,勝國一算,這材料里省的錢,幾乎能趕上人工費了,這賬算的真過癮,就是自己每天睡眠不足,甚至于開三輪車時都差點睡著了。
之后的某一天,因為玉蓮頭天晚上打麻將打得很晚,早上起不來。八點多,勝國的電話打了過來,玉蓮迷迷糊糊的接了起來,可電話里卻不是勝國的聲音:“嫂子,我是勝權,勝國哥出事了,出車禍了,你快到武漢醫(yī)院來看看?!眲贆嗍歉S勝國去武漢打工的同村族人。玉蓮猛的就清醒了,后又突然一愣昏倒過去。
等玉蓮趕到醫(yī)院時,已經是下午六點了。勝國剛做完手術被推出來。一米七幾的大個頭,現在像一個物件一樣的躺在手術臺上,身上還有厚厚的白膩子粉,臉上、手上和腹部有暗紅色的血跡,整個人不是白的就是暗紅色的,慘狀凄涼。
聽勝權介紹說,一大早勝國一個人去拉膩子粉,快要回工地時,街道上車輛多了起來。在一個紅綠燈時,一輛小貨車搶行,將勝國開的三輪車掛倒,三輪車翻了個跟頭,一車膩子粉撲在勝國身上。小貨車剎車不及,導致側滑轉向,不偏不正,恰好從勝國雙腿上壓過去,若是車頭再向右偏半米,恐怕勝國現在就成了一個肉餅了。小貨車撞了人之后,還慌忙的跑了。要不是路過的好心人趕緊打電話叫了急救車,恐怕現在勝國都已經沒有命了。
玉蓮憤憤的罵道,這些挨千刀的,撞了人都不知道去救。
聽說經過大半天的搶救,還輸了大半盆的血,才算是將命保住了,但是,勝國卻癱了,再也不能站起來了。當天晚上,警察就來了,對玉蓮說,肇事逃逸的那個司機已經被抓了,案件正在走程序,請家屬要耐心等待,法律一定會給一個公正的結果。玉蓮只是抽泣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在醫(yī)院調養(yǎng)了大概三個多月,情況基本穩(wěn)定了之后,玉蓮就租了一輛面包車,將勝國拉回了老家。
才回老家,肇事方的家屬就找上門來,又是賠禮道歉,又是承諾賠款,對玉蓮說:“只要你家能同意接受賠款,我們肯定積極主動的去配合,只要你家出面,給公安說一下,就說同意多要賠款?!庇裆弻@話意思聽得明明白白,就是拿了肇事方的賠款,就可以讓肇事方少坐幾年牢。
和幾家親戚一合計,想著就是將肇事方槍斃了,也不頂什么大事,要是能多賠點錢,到還成??捎裆徑K究還是有些想法的,錢要多陪,不然下半輩子自己伺候這半身不遂的勝國去?人還是要坐牢的,要是自家這半身不遂的人那方面有問題了,自己不得守著個軟根守活寡?但是,一旦親戚們都參與進來后,這事就不會只按照玉蓮的想法去發(fā)展了。
約莫一年多,判決才下來,對方交通肇事逃逸,判坐牢兩年,附帶民事賠償44萬元。玉蓮覺得人都撞廢了,今后只能吃不能掙,才判兩年,太輕了!賠償的數字是44萬,金額到還喜人,就是這數字聽起來真晦氣!為這事,判決下達后玉蓮還去法院大鬧了一通。
后來,只要是聽說誰誰誰出交通事故了,玉蓮總是憤憤的給別人建議說,既要多要賠款,還要把那肇事方千刀萬剮才解恨呢!